陈迹客气道:“刚来不久!”
青年哈哈一笑:“那便说你听听!这外城打行分七家,四家在和记,三家在福瑞祥,而这打行有打行的规矩!”
陈迹请教道:“什么规矩?”
青年指着自己旁边的座位:“过来喝酒聊?”
陈迹走去坐下,却没喝酒,而是将酒盅推了回去:“抱歉,喝酒误事,戒酒了!”
青年浑不在意,自顾自又饮下一杯:“打行的规矩要比街上帮闲的规矩多些,比如外地下九流来京,要先找三山会递拜帖,才能在这天桥上讨生活!你看那天桥上的卖艺人,管是扎飞刀的、胸口碎大石的、拿大缸的,都是递过拜帖的!”
青年又斟上一小盅酒,慢条斯理道:“然后是立棍的规矩,所谓立棍,便是向所有打行说,你今日要在此开宗立派,往后你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,不再是把棍了!”
可一日立棍,七家打行都能上门挑你,打之前他们得先让你三招,这叫京爷的气度……可架不住他们人多啊,今晚和记四家打行几百号人,肯定满城去找袍哥的麻烦,轮番上阵,行官也顶不住!”
陈迹皱眉:“那他为何还要立棍,实不明智……”
可问题是袍哥并非不明智的人,怎会犯这种错误?
青年神秘一笑:“这是那朱贯在坑他这个外地人不懂规矩呢!这朱贯是出了名的没有容人之量,他这会儿恐怕担心这袍哥留在福瑞祥抢了自己风头,所以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立棍,玩一手卸磨杀驴,借刀杀人!
“小兄弟,这本就为了排挤外地人定下的规矩!”陈迹垂下眼帘!
规矩,又是规矩!
自打进了京,真刀真枪见不着了,吃人的规矩倒是处处都有!
陈迹不解:“这袍哥可是福瑞祥的人,朱贯坑他有什么好处?”
青年笑道:“这你不懂了吧,道上混的若是压不住手下人,没两年就被下面人翻了天,你以为那些下九流都讲义气?他们心里想的都是怎么来钱,怎么睡嫂子!朱贯能在福瑞祥坐稳十四年掌柜,偏偏靠得就是妒才!当然,这也是福瑞祥被和记压着打的原因嘛!”
陈迹低声问道:“朱贯既然是掌柜,那他背后的东家是谁?怎么就容他坑自己人?”
青年摇摇头,若无其事的端起一杯酒:“那就不知道了!”
陈迹转而问道:“那劳烦问一下,三山会又是什么?”
青年哈哈一笑:“三山会是近十来年冒出来的过江龙,他们自己本身不收平安钱,只经营着自家的镖局、酒肆、青楼、客栈!至于他们为可能主持这种事,自然是他们拳头最大,手底养着些出身行伍的将士!”
说着,青年指着楼下的祁公:“喏,这是三山会的掌柜杜祁公,早年效力方岁军,后来聋了一只耳朵、断了两根手指,便离开了万岁军!有万岁军的背景,在这皇城根自然最硬气!”
陈迹点点头!
青年饶有兴致的打量他:“我观小兄弟身上有血腥气,难不成也是刚从军中出来的?你若是想找个投靠的地方,三山会最合适!你去百顺胡同里找一家名为白玉苑的清吟小班,杜祁公平日里都在那!”
说话间,散场,袍哥与二刀往北边走去!
陈迹与那青年拱手道别,下楼追去!
青年举起酒盅将清澈的酒液一饮而尽,他身旁护卫弯腰道:“爷,这小子应该是个行官!”
青年笑着放下酒杯:“这天下中枢之地行官
多得很,多他一个不多,少他一个不少,别一惊一乍的!”
陈迹沿着正阳门大街,时不时避让着迎面而来的行人,自光遥遥穿过人群盯着前方的袍哥与二刀!
袍哥将黑色的短褂子搭在肩上,二刀背着个白色的,里鼓囊囊的不知道放着些什么!这两人先是坐在路边的馄饨摊上吃了足足十二碗馄饨,等天色擦黑了才又起身往八大胡同方向走去!
正阳门外,正有一架架马车从内城驶出,直奔八大胡同!
到百顺胡同找“清信人”听曲、到韩家潭胡同找“相公”着戏,这是内城官贵们最喜爱的!
而李纱帽胡同,则是有名的“暗门子”专做下九流生意,都是些贫妓袍哥领着二刀晃晃悠悠走进李纱帽胡同!
他着着只容三人并肩通行的窄巷,耳朵里听着两层小楼传出来的鸳声燕语,忽然感概道:“二刀啊,我也算是给咱们兄弟拼出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了!”
二刀左右打量着两侧的青砖灰瓦和满街的红灯笼:“住这?”
袍哥没好气道:“自然不是住这,这是咱们兄弟来财的地方!等从这攒够了钱哥就领你去潘家园或者琉璃厂寻摸二个行官门径,到时候咱也是人人高看一头的行官老爷!”
二刀哦了一声!
袍哥斜他:“这么好的日子得庆祝一下,掌点钱,我去胡同里痛快通快!”
二刀摇摇头:“不行”
袍哥拉下脸来:“今天都不行?”
二刀笃定道:“哥,是你自己说的,除非得了绝症,否则绝不再把钱花在女人身上!绝症有癌症,艾滋病、埃博拉出血热、狂犬病、渐冻症……你哪个都不符合!”
袍哥用小拇指挠了挠头皮:“你他娘知道的还挺多…”
就在此时,李纱帽胡同的尽头传来急促
脚步声,四五个汉子手持斧头遥遥一指“在那”。
袍哥面色渐冷,又回头着向身后,便连身后也有四五名持械的汉子堵路他将手中的黑短褂扔在地上,活动看肩膀与脖颈:“愿赌不服输?照规矩,这季纱帽胡同归我福瑞祥了!”
持斧的汉子冷笑道:“李纱帽胡同归谁无所谓,但你既然喊了立棍,今晚就得死,按我京城打行规矩,先让你三招。”
袍哥大步朝汉子迎去:“爹用你让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