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闲汉被农家子所拒，便将其怨恨上了。</p>
竟由此生出了杀心。</p>
原来，闲汉平日里既不种田，也不打渔，只在十里八乡，县城诸地游荡。</p>
他早已得知，农家子家的老牛颇有神异，镇上有一位富户员外曾放言说想求得此牛之肉，即便三五斤，也愿高价求购。</p>
此间妖魔祸世，却也生出了一些异常的需求。</p>
传闻妖魔血肉，于人大补。</p>
只是大多都蕴含血煞阴邪，凡人碰不得。</p>
但也有少数特异的妖魔，血煞较轻，甚至十分灵净，凡人也可吃得。</p>
此富户也曾得吃过些妖魔血肉。</p>
听闻老牛的传闻，认为这老牛必是灵净之属。</p>
闲汉得知此事，垂涎这老牛已久。</p>
本想先将老牛弄到手，自己拿去卖给富户，再拿出三两争钱打发农家子便是了。</p>
没想到打得好算盘，一切都说好了，农家子居然临时变卦，断了他的财路。</p>
闲汉怒从心头起，恶向胆边向，便趁着农家子推着牛尸外出寻地埋葬时，将他杀害。</p>
怕人发现其尸首，追寻起来，对他不利，便将其尸藏在牛腹中，推回家中，埋尸后院。</p>
那牛尸自然是准备运去，向那富户讨赏的。</p>
闲汉想着，富户要的只是牛肉，不过那副老牛角也是这妖牛身上下来的，没准还值些银钱。</p>
便将其留下，怕被人发现，就暂时将之与农家子埋在一起。</p>
至此，图录中关于人的故事结束了。</p>
但老牛的故事却还没完。</p>
老牛没了牛角，在水府争斗中输了一阵，丢了水府尊位。</p>
不过这老牛性极坚韧，遇败不馁。</p>
修炼数年，竟然又卷土重来，苦苦哀求河伯，又争取到了一次机会。</p>
终于登上了水伯九使之一的尊位。</p>
便开始寻找农家子。</p>
农家子没有遵照它所说的去做，令它输了一阵，多受了数年苦楚。</p>
不过老牛也没有怨恨，哪怕农家子曾经起过杀它之意。</p>
它只是想寻到农家子问上一句：它生前勤勤恳恳，任劳任怨，为其驱使，即便要杀它取肉，它也不恨，它只想死后拿回双角，为何不肯？</p>
没想到回到生前老主人家中，却已经人去屋空。</p>
农家子家中本就只剩下一病重老父，他一死，病重老父哪里还能活？</p>
老牛便发了狂似地寻找。</p>
一次不见，便寻两次。</p>
接连数月，每月它都会从水府中出现，到沿岸村庄寻找。</p>
直到这次，碰上了江舟，也许是临死前，冥冥中的一丝感应，才让它找到了闲汉家中。</p>
一见农家子尸骨，它便都明白了。</p>
小主人没有弃它不顾，更没有负它。</p>
心中欢喜无限，强自吊住的最后一口气泄去，趴在小主人尸骨身侧，就此溘然而逝……</p>
鬼神图录上的画面止住，一人尸怀抱一双牛角，一牛尸倒卧在侧……</p>
图录上显现出文字：</p>
【怀水河伯九使者之青牛：名山大川，鬼神可得而序也。——帝王祭天下名山大川，名山视公卿，河渎视诸候，鬼神得序，位业真灵。怀水之序，尊比侯王，御万八千里怀水，使十八伯，各治千里，一伯御九使，布调百里风雨。】M..</p>
江舟收起鬼神图录，轻声一叹。</p>
这头老牛也可叹。</p>
若早知其中曲折，江舟可能不会杀它。</p>
但也只是不杀罢了，一样会将它捉拿。</p>
到时关入刀狱，恐怕还生不如死，倒不如就此了账。</p>
像青牛这样的妖，他不是没遇上过。</p>
或许有特定的人或事，它们是有情有义，忠勇感人，比人还要像人。</p>
但同时，它们也会视人命如草芥，动则打杀。</p>
哪怕是无心所为。</p>
这只是它们的天性。</p>
人吃牲畜飞禽，牛马猪狗。</p>
妖亦视人如人视猪狗。<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