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内瑟斯与塔莉垭闲聊之时，旅团渐渐靠近他们此行的目的地，维考拉城。</p>
大漠深处能形成这样一座城市，哪怕它如今已经萧瑟破败不堪，这也依旧是一种奇迹。</p>
而这种奇迹的原因只有一个，那就是这里有足以供养一城人口的宝贵资源——水。</p>
而这也是塔莉垭一行人选择来此的原因。</p>
水吸引来了足够多的人口，形成了城市。</p>
附近的沙漠部落，北上的大漠商旅，都会为了补给宝贵的水资源，而自发地汇聚到这座城市。</p>
所以领风者只需要到这座维考拉城，就能见到形形色色的沙漠部落民，找到他们了解这片沙漠的各方面详细情况，完成对恕瑞玛大漠东部地区的社会背景调查。</p>
那么，维考拉城的水源是从何而来呢？</p>
“生命之母。”望着前方渐渐浮现在自己面前的干枯河床，内瑟斯语气惆怅地低叹。</p>
这条如奇迹般出现在沙漠深处的长河，就是维考拉的水源。</p>
只是，它呈现在地表的部分已经完全干涸，只剩下一道被风沙掩埋大半的宽阔河床，还在诉说它曾经的澎湃汹涌。</p>
好在这条大河虽然断流了，但却没有完全断流。</p>
尽管那条地上长河已经干涸殆尽，但地底暗河仍旧在悄然奔流。</p>
深层的地下水在此处仁慈地涌上地面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恒态湖泊。湖泊滋润了绿洲，绿洲又哺育了生命。</p>
这也是衰退破败的古维考拉城，迄今为止还能苟延残喘地存在着的原因。</p>
“这...就是生命之母么？”塔莉垭以前没有见过它，但她也知道这条河流。</p>
这条河流是所有恕瑞玛人的精神图腾，是传说中滋润了恕瑞玛大地的生命源泉。</p>
其重要性，就像尼罗河之于埃及——所以它才称为生命之母。</p>
故事里的生命之母水量充沛、支流繁多，传说它从恕瑞玛帝国的首都发源而出，又如蛛网般将甘甜的泉水输送到恕瑞玛大漠的各个角落。</p>
寂寥的恕瑞玛沙漠因此焕发生机，一片片绿洲因水而生，一座座城市拔地而起，最终造就了一个繁荣富庶的古恕瑞玛帝国。</p>
然而，恕瑞玛人只要稍微长大一点都会知道：</p>
这些美好的传说，不过都是骗小孩子的故事。</p>
现实里的生命之母根本就没有什么浩瀚奔流，能剩下个了干涸的河床轮廓，没被黄沙完全掩埋就不错了。</p>
“她像大海一样奔流，用潮水哺育人们，和人们栽培的庄稼。她是食用的麦粒，又是作衣裳的棉花...”</p>
旁边的希维尔，还在生无可恋地背着赞颂生命之母的古恕瑞玛诗歌。</p>
而塔莉垭则是望着眼前这一派寂寥枯朽的景象，忍不住对内瑟斯问道：“巨人先生。”</p>
“您教授给希维尔的那首古诗里，说生命之母是‘食用的麦粒’，是‘做衣裳的棉花’。”</p>
“难道，在古恕瑞玛...沙漠里还能种庄稼和棉花？”</p>
种庄稼可是很耗水的，棉花更是如此。</p>
皮尔特沃夫的科学家早研究过，产出一公斤小麦需要消耗1~1.2吨水，产出一公斤棉花则需要消耗5.7吨水。</p>
这么多水，眼前这条枯死的河流真能提供？</p>
这片沙漠连胡杨和仙人掌都只能勉强生存，又哪有生存空间让给娇贵的庄稼和棉花呢？</p>
塔莉垭不敢相信，那些关于生命之母的古老传说是真的。</p>
“唉。”内瑟斯深深一叹。</p>
“这是真的。”他眼中流露出回忆之色：“我们的生命之母，要远远比你想象的更加伟大。”</p>
“塔莉垭，你听到的传说故事里，生命之母是起源于恕瑞玛帝国首都，对吧？”</p>
“嗯。”塔莉垭讷讷点头。</p>
这也是她最想不通的地方。</p>
恕瑞玛帝国首都地处大漠最中心，东西南北全是连绵不绝的戈壁沙漠。</p>
在这沙漠的中心，生命的绝地，怎么会凭空发源出一条能被誉为生命之母的大河呢？</p>
“因为生命之母的源头，其实不是帝国首都，而是沙漠最西侧的巨神峰山脉。”内瑟斯说：“是巨神峰终年不绝的雪山融水，为这片沙漠带来了生命源泉。”</p>
“巨神峰？”塔莉垭眉头微蹙。</p>
她去过巨神峰山脉。</p>
她当年离开部落之后，就着沿着大漠西侧的巨神峰山脉一路向北，抵达恕瑞玛北岸的诺克萨斯殖民地的。</p>
在路经巨神峰山脉时，塔莉垭的确见到了内瑟斯所说的雪山融水。</p>
那雪山融水从高山之上奔流而下，汇聚成无数条溪流江河，一路向东涌进恕瑞玛沙漠。</p>
“可是，据我所见。”塔莉垭说：“那些溪流在进入沙漠之后，也并没有改变沙漠的环境。”</p>
“或许它们在进入沙漠之后，就很快干涸了。”</p>
塔莉垭当初并没有特地考察这些溪流下游的水文环境。但她知道，如果这些水真能起到作用，那恕瑞玛就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。</p>
“更何况，从巨神峰到维考拉...”</p>
巨神峰在大漠西侧，维考拉在大漠东侧，东西跨度足足有数千公里。</p>
那些雪山融水，真的能顶住沙漠的炎炎烈日，一路上不流失、不蒸发，跨越几千公里来到这里吗？</p>
“自然条件下的话，不行。”内瑟斯沉声回答：“但在恕瑞玛帝国，可以。”</p>
“怎么做到的？”塔莉垭急切地问道。</p>
如果内瑟斯说的是真的，那意味着沙漠的生态环境其实是可以被人为改变的。</p>
而只要真存在这样的办法，那当年的古恕瑞玛人可以做到，现在的领风者就一定也能做到。</p>
塔莉垭这么相信着。</p>
她期盼着有那么一天，可以让恕瑞玛人再度看到春天，鲜花开满枝头。</p>
“不，你们不行。”内瑟斯却只摇头。</p>
他这并不是嘲弄，而是叹息：“在恕瑞玛帝国灭亡之后，这世上就再没有人能做到了。”</p>
说着，他开始讲起了古恕瑞玛实现“西水东送”伟大工程的基本原理。</p>
“其实，巨神峰山脉为恕瑞玛沙漠送来的雪山融水，本就足够充沛。”</p>
“而这些水在进入沙漠后也并没有完全干涸，他们汇聚成了三条条大河——三条大河下游的交汇处，就是恕瑞玛帝国的首都。”</p>
“哦？”塔莉垭不解：“您是说，恕瑞玛首都，其实天然就是一个水源充沛的地方？”</p>
“不。”内瑟斯又摇了摇头：“那几条大河在流到帝国首都的时候，事实上就已经因为沿途高温环境带来的过度水分蒸发，而完全枯竭了。”</p>
恕瑞玛帝国首都虽然位处三河交汇之处，但它同时却也是三条大河的终点，是一个严重缺水的地方。否则它现在也不会被掩埋在深深黄沙之下，成为生命禁区了。</p>
“但这也只是表象。”</p>
“在帝国首都枯竭断流的，只是地表河床。”</p>
“巨神峰雪山融水的大部分水量，其实并没有在沿途被太阳蒸发——而是汇聚到了地底深处，并且在恕瑞玛沙漠地底，形成了一片‘地下海洋’。”</p>
内瑟斯说出了惊人之语。</p>
干旱缺水的恕瑞玛沙漠地下，竟然有一片辽阔的淡水海洋！</p>
“是的。”在塔莉垭惊讶的目光中，内瑟斯认真地确认道。</p>
但不待塔莉垭期待开口，他就又泼出了一盆冷水：“但这片地下含水层，实在是太深了。”</p>
“以人类的力量，根本不可能凿穿地层，从地底深处取出这些水来利用。”</p>
“就算是你们领风者，你们赖以为傲的科学技术，现在也绝做不到。”</p>
内瑟斯说的是实话。</p>
从地底深处取水供全恕瑞玛使用，这工程量堪比将巨神峰山脉炸一个口子，引西岸湿润水汽来滋润沙漠一样离谱。</p>
现在的祖安人就算把螺丝给拧爆了，也拧不出这么强力的抽水泵。</p>
更何况，抽水泵也是要消耗能源的。</p>
烧炼金燃油抽出来的水，那水的价格还不得比油还贵？</p>
领风者又不是中东傻大户，哪来的这么多钱搞沙漠农业。</p>
“也就是说...”塔莉垭琢磨出味道了：“在古恕瑞玛帝国，人类不仅拥有制造‘大陆级供水中心’的技术，而且还有一种近乎无限的廉价能源可以利用？”</p>
“没错。”内瑟斯点头。</p>
古恕瑞玛还真有这种黑科技。</p>
这个“黑科技”就是...</p>
“太阳圆盘。”内瑟斯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。</p>
太阳圆盘是星灵们窃取了铸星龙王的伟力，制造出来的魔法奇观。</p>
它可以抽取宇宙恒星的无限能量，并将其源源不断地输送到符文之地。</p>
飞升者们将这种能量称为星界能量，也将拥有这种力量的自己成为天神战士、太阳之子。</p>
而太阳圆盘的作用，还不仅仅是制造飞升者。</p>
“它还是一个由星界能量驱动的巨大抽水泵，会源源不断地从地底深处抽取地下水，并将其输送到地表，形成足以覆盖大半个恕瑞玛地区的磅礴河流。”</p>
“所以传说中，生命之母的源头才在帝国首都。”</p>
“因为这条大河从某种意义上讲，也确实起源于帝国首都，起源于太阳圆盘。”</p>
内瑟斯讲述的历史真相，让塔莉垭为之震惊。</p>
她没想到古恕瑞玛人解决问题的方法，竟然会这么简单粗暴。</p>
开着天界巨神赠送的“外挂”，用近乎无限的星界能量去抽取地下水，然后人工制造出一条磅礴大河，滋润恕瑞玛沙漠的广袤土地。</p>
而事实也正是如此。</p>
而且，李维也早就知道这点。</p>
因为作为熟知剧情的“先知”，他知道在原世界线里，阿兹尔复活时，太阳圆盘也随之重建。</p>
再后来，希维尔趁着复生的阿兹尔没有留意，在忌惮之下独自离开都城。</p>
而她离开没多久，就看见了“三英尺高的湛蓝水墙沿着远古的河床奔腾而来”。</p>
阿兹尔是沙皇，又不是海王——</p>
很显然，这凭空出现的磅礴潮水，应该并非阿兹尔个人的杰作，而是来自太阳圆盘的伟大力量。</p>